作者：高本柱  朗读：心怡

一条窈窕的溪流，忸怩地从仙女庙旁走过，轻轻地、静静地，一年四季。

溪流一年四季静如处子，即便洪水年份，听不见咆哮；就算干旱岁月，也未曾断流。人们给了她一个不褒不贬的名号：四季港。

四季港两边各有一个聚落，东边的叫东湾，西边的叫西湾。东湾的小伙胜潘安，西湾的姑娘赛西施。

春天的四季港，柳枝婆娑，芳草萋萋。白天，鸭们浮绿水，鸟们唱情歌，牛们羊们安详地饕餮。一切生灵就这样秩序地生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当月牙初上，四季港总是神经兮兮的，似乎朦胧着什么，又似乎按耐着什么。

1981年仲夏，打点行囊，走出校门，落户四季港边的仙女庙，结缘四季港。利用仙女庙仅存的房产建起的仙女中学位于四季港上游西岸北段，她是我职业生涯的第一站。教工宿舍是用庙墙拆下的青砖砌成的，南北向，内走廊。我住南面靠西端的一间，窗户正对着四季港。每当窗帘的左下角被徐徐的夜风掀开，月光就抿着浅浅的笑意漫进来，房间瞬时被月光塞满，空气立马柔和清新。放下蘸水笔，推开一摞摞作业本，吹灭台灯，望着夜空下的四季港及旁边的西湾村落，美丽的传说将思绪带入遥远的纵深。

西湾有女，芳龄二八，因在水一方而更显水灵：手似柔荑，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眉比月牙，人呼月牙妹子。月牙妹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惹得东湾的小伙们神经兮兮！

溪草丛里，踩踏出一条小径，蜿蜒至港边的浣衣埠头。清晨和浅夜的小径，有暗香浮动，深吸一口，沁肺润喉、暖心滋肝。人们给小径取了一个暧昧的名字——香径。香径两旁，有野花自由散漫地点缀，绽放出别样的美和韵致。这美和韵致却常被人无端地忽略。说是无端，其实也很有由头。

浣衣埠头是一块伸向水中央的青石，月牙状，据说是月牙妹子的曾祖搭建，边上的琢迹已近模糊，面上鉴人的青光散发着西湾的悠悠岁月。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月牙妹子提着衣篮莲步香径，直奔埠头。徐徐晚风撩起裙裾，月牙子回眸嫣然。刹那间，月牙闪闪，群星暗淡，百虫之音戛然归寂。

这是望月的最佳时刻。天上一个月牙，水中一个月牙，埠头青石上一个月牙。月牙的清辉着意弥漫在四季港的犄角旮旯。

棒槌不轻不重地敲打在青石板上，槌音不浑不脆地响彻在四季港的夜空。槌音在水面轻拂，在林间碰撞，在空中曼舞。不急不缓的节奏，于一切生灵却是时急时缓、抑扬顿挫的律音。港对面每一棵树干后面掖藏着一双炯炯的眼睛，目不转睛，膝不移处。

东湾每一个院落里，都有老花的眼睛发着青春的光芒，对着四季港的月牙聚焦。

埠头对面生长着一棵百年垂柳，主干虬曲地伸向港心，柔枝如绿瀑罩水。绿瀑中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月牙妹子的倒影。月牙妹子欠身、起身，娇喘微微地审视溅水的裙边，睨视垂柳的倒影，不吝会心一笑。刹那，倒影甜甜地收到微笑，垂柳的眼睛悸动地收到微笑。月牙妹子提篮回走，三步两回头。倒影目送，垂柳的眼睛目送，步亦步，趋亦趋。

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每当月牙的清辉撒向四季港的湾湾氹氹，月牙妹子的槌音就飘向四季港的犄角旮旯。垂柳后面的那双眼睛蹚水过来，月牙妹子的心思秋千般过去。

作者简介：

高本柱，男，宜昌市政协文化文史智库专家，枝江市政协文化文史智库特约研究员，枝江市史志研究中心文史编辑，主要从事地方文化收集整理及地方志编纂指导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