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我漫步河边，不经意间看见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独自蹲在桥头，面前竹篓的蓝印花布下，整齐地摆放着精致小巧的粽子，翡翠般的绿。小姑娘胆怯地守着竹篓，眼角却注视来往的行人，充满了期盼。我俯下身，怜惜地呵护：“你这么斯文，哪是卖粽子，走亲戚的吧！”小姑娘清澈的眼眸、秀气的脸，望着我露着甜甜的笑。此刻，粽子沁出缕缕清香和着细细的雨，已把我的思绪牵得很远很远……

我的记忆中，粽子的清香落在年年的五月。眼前掠过故乡粽叶的翠绿和艾蒿的芳香，还有年少的我和长长的发辫。我奔跑长满粽叶和艾蒿的江堤，任凭江水打湿我的鞋袜，露水浸润我的衣裳，心早已融入温暖的河床，成为精神的皈依。那些粽叶采回家漂煮晾好，艾蒿也扎上红绸，恭敬地插上门楣。

《世说新语》里说：“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端午那天，那些隐藏字句里的韵律美和灵魂复活，唱起来，读出来，就真的懂了。屈子特有的率直与刚烈，一生都在实践自己的追求。“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咏传的经典，给予后人多少思考与启迪啊。端午节也因此变得曼妙。

记得那年，我十来岁。外婆包了粽子，摘了樱桃，装了满满一背篓，让我送到十里之外的舅公家。我摸着胸前扣子挂的红绳绳香包，胆怯得说不出话。就像河边卖粽子的小姑娘。我一路走着不时向后张望，背篓带勒得肩膀生疼。我第一次感到单独“执行任务”的紧迫。当我满头大汗地到达目的地时，亲戚们都夸我能干。至今我还记得当时高兴的心情和回家后外婆欣慰的神情。

每年端午始终惦记的，依旧是门前那条江河的赛龙舟。屈子的身影从汩罗江、荆江、沅水、澧水走来。就像沈从文所写“十六个壮小伙子，把船拖入水后，各人上了船。他们燃放鞭炮，擂起鼓，船便如一支箭，迅速向下游长潭射去。”竞渡的拼搏精神，不禁联想到“事有成败得失，务须承受并领悟”的古训。如此，端午节不仅有悲壮，亦有展望。悉数那些流传至今有关屈原的故事，纵然令人感慨，而却属于我们共同的向往和美好。

微风和着粽子清香飘来，把我从醇意里唤醒。小姑娘已包好我要的粽子。她明媚地笑着，仿佛从前的我。

走出很远，我回头望去，烟雨中小姑娘的剪影，杨柳幽幽荡在空中，青石板地面青青的光，粽子的一抹翠，就像一幅有着仿古韵味的图画，很细绵、很纯朴、很江南、很美丽。

方华敏，江苏省作协会员。作品入选《散文选刊》《雨花》《中学生阅读》《新作文》，高中语文考试试卷、高考语文模拟试卷之现代文阅读。获得第九届冰心散文奖。著有散文集《年年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