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锡绶——枝江历史上文学成就最高的知县

朱锡绶在枝江时建的“紫阳书院”的石碑

朱锡绶——枝江历史上文学成就最高的知县

作者周德富

在枝江有史记载的历代知县中，如果要论诗文作品流传最广、影响最大，当首推咸丰八年至咸丰十一的知县朱锡绶。

朱锡绶，字啸筠、筱云、小云，又作撷筠、啸筼，号弁山草衣，江苏镇洋人（今属太仓市）。生于嘉庆二十四年（1819），卒于同治九年（1870）。道光二十六年（1846）举人，后多次参加进士考不中。落第后，滞留京城，以教授为生，成为后来做工部、兵部尚书，跻身军机大臣之列的潘祖荫的业师，朱氏深得这位学生的爱戴。

朱锡绶在枝江的居住地——今枝城镇石门坎书院湾

咸丰四年（1854）的夏天，以“拣发”到湖北任职，从此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他到湖北后，于咸丰五年任东湖（今宜昌城区）知县，六年任江陵知县，七年任远安知县，八年至十一年任枝江知县。后因有病，请假离职。由于对王永彬的仰慕，朱氏便侨居于王永彬的家乡湖北枝江石门坎（今属宜都枝城镇余家桥村）。直到同治六年，为生计所迫，才再度出仕，任安陆知县，七年任黄安（今红安）知县。

朱锡绶枝江故居残墙

朱锡绶的影响上达当时权力的最高层。清代一等侯曾国藩和仅次于曾国藩的二等侯太子太保官至直隶总督的官秀峰；曾任户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刑部、工部、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当时著名的清流领袖，光绪帝师翁同龢；历充国史馆协修篡修总篡、文渊阁校理奉天提督学政、曾在广东河南等省做巡抚的黄赞汤；一等伯爵两广总督曾国荃（曾国藩的弟弟）等朝廷中的核心人物都与他有来往，都有诗唱和。朱氏在湖北做官时，官秀峰将考核士子学业的“课士卷”也交给他校对。足见这些人对他的信任，也足见他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

他的影响广及当时社会各界。他广交朋友，他交往的朋友中，不少是影响中国历史，乃至未来的人。比如，与林则徐一起主持吐鲁番坎儿井开凿的黄南坡，广东慈善第一人、“在汉十余年，葺宾馆，修湖道，归旅櫬，还流寓，置水龙及救生船，皆力任其事”并在咸丰战乱中救活无数难民的大慈善家陈次壬，作品流传日本并且直至今日仍在海内外上演的著名戏剧家黄燮清（此人晚年曾任宜都知县），给清代众多名人留下画像的程祖庆，曾在北京做过监产贡品的官员、写过著名的《普洱茶说》的宜昌知府阮福等等。这些人都与他交往甚多。

他的影响远播海外。他与朝鲜王朝贡使李藕船、朝鲜王朝历史上最伟大的书法家金秋史（被称为朝鲜的王羲之）都有来往，并有深厚的感情。李藕船先后十四次出使中国，其中，在道光二十四年(1844)至道光二十八年(1848)，以及咸丰九年(1859)这两个时期与中国许多文人都有交往，朱锡绶即是其中之一。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朱锡绶的朋友张曜孙在京城吴氏蒋园招饮李藕船等朝鲜客人而请人绘制《海客琴尊图》，这在当时非常引人注目，是当时京城文人圈子中的盛事。后来朱锡绶专门为这幅《海客琴尊图》题写了诗歌。咸丰三年（1853），李藕船曾为朱锡绶书写楹帖“诗城无畛域，酒海有沧桑”，并送古石、饼茶给朱锡绶。朱锡绶曾应邀为李藕船的老师金秋史的墨兰题词。十多年后（1864）李藕船再次出使中国时，朱锡绶早已离开京城，李藕船还特地请朱锡绶的学生潘祖荫向他索要诗句。潘祖荫有一本专门收集朝鲜王朝金石的《海东金石录》，由朱锡绶作序。李藕船非常喜欢这本书，经常与朱锡绶讨论此书。可以想见李藕船将此书带回朝鲜后在朝鲜的影响。

朱锡绶手迹（咸丰《远安县志》跋）

朱锡绶现存世的作品有笔记小品《沮江随笔》、诗集《疏兰仙馆诗集》《疏兰仙馆诗续集》《疏兰仙馆诗再续集》、清言小品《幽梦续影》。《沮江随笔》是他在远安县做知县时所写，因为种种原因，这本书1890年以后再未刊印，因此不要说一般读者，就是很多研究者也很难看到。但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周作人先生曾有机会读过这本书，并专门写了一篇书评。收入1941年、1944年新民印书馆先后出版的周作人的自编文集《书房一角》中，后收入《知堂书话》《周作人集》中。周作人先生对这本书给了高度评价，称“《沮江随笔》二卷，朱锡绶著，前有咸丰八年盛征琪序，盖朱氏为湖北远安县知县时记所见闻也，内容与文笔均佳，可为此类笔记中之佳作。”2012年，远安县约我对此书进行了整理，我将其繁简转换、断句标点、注释翻译、史料链接，后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沮江随笔》清代刻本

他的《疏兰仙馆诗集》《疏兰仙馆诗续集》《疏兰仙馆诗再续集》，写于一生的不同时期。给他诗集写叙的王柏心，是同治皇帝的御学老师，是湖北当时最大的学者，也是全国极有影响的学者。《续修四库全书提要》中称“柏心蓄道德，能文章，三楚人士类能言之”。《清史稿》称他“独步江汉五十年”。给他诗集写跋的是他的学生潘祖荫。潘祖荫官至晚清兵部和工部尚书、军机大臣等职，是晚清著名金石书画鉴赏收藏家、书法家、诗人、学界领袖，是一个刊刻了包括《儒林外史》在内共计一百多部古籍的文化功臣。这些人都对朱氏的诗歌给了充分的肯定。2016年，《疏兰仙馆诗集》《疏兰仙馆诗续集》《疏兰仙馆诗再续集》由笔者校注整理，合并作《朱锡绶诗集》出版。

《疏兰仙馆诗集》（续集、再续集）清代刻本

他最有影响的是清言小品《幽梦续影》。《幽梦续影》是一本与王永彬的《围炉夜话》，还有《菜根谭》《小窗幽记》等书同属一类的作品，内容丰富，文笔优雅洒脱，天上地下、行云雨露、花鸟草木、湖光山色，品味、体悟人生情趣，深蕴哲理，给人启迪。自问世之后即广为流传，被《清史稿》收录，是清言小品中为数不多的被正史收录的书。在当时的影响远远超过王永彬的《围炉夜话》。《围炉夜话》在《清史稿》中未记载，是后来，准确说是近二十年才产生巨大影响。早在1862年潘祖荫在其《滂喜斋丛书》（此丛书在1878年、1881年先后再版）中就收录了《幽梦续影》，1883年葛元煦所辑《啸园丛书》、1911年中国图书公司和记出版的《古今说部丛书》（此书1915年曾再版）也收录了《幽梦续影》，1923年上海有正书局将其与明代张潮的著名清言小品《幽梦影》合印。当代文史专家郑逸梅先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出过一本清言集，自称“喜诵《幽梦影》《幽梦续影》，故效颦”，名曰《幽梦新影》。1992年钱行将《幽梦续影》《幽梦影》《幽梦新影》合在一起加注，称《幽梦三影》，由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幽梦续影》建国后的第一次出版。1995年陈铭又将其与张潮的《幽梦影》、陈继儒的《小窗幽记》、沈复的《浮生六记》合在一起出版，称《幽兰珍丛》。1996年之后先后有近二十家出版社出版了《幽梦续影》的单行本或合印本，其中包括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这三家中国最权威的古籍出版社，足见其影响巨大。《幽梦续影》的现实影响力，在同类作品中应该排在前十名。我们深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版单位会越来越多，读者群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