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廷杰存世照片发现记
作者 周德富
曹廷杰是枝江乃至全国的重量级名人,他是中国近代著名的爱国学者、边疆地理学家。我们和俄国的一些边界的最终划定就是依据曹廷杰提供的依据。曹廷杰研究近来渐成显学,但研究者苦苦寻觅他的照片,却一直未获。以致前几年曹廷杰文化研究会成立后开展活动,大会布置或做相关宣传时只能弄个模拟画像。
我研究地方历史有近十五年了,在这个过程中,我感觉就枝江而言,史料最缺乏的不是古代,而是近代和现代,即鸦片战争到全国解放前这一时期。关于古代的情况,还有康熙版、乾隆版、道光版和同治版的《枝江县志》可查,而同治五年之后,枝江就再未编写过志书(据说民国教育家张继煦曾组织编写过一次,但其书未见),使得我们对这一时期的了解十分有限。因此,我在2016年完成同治版《枝江县志》的整理之后,就将重点转移到收集枝江的近现代史史料。曹廷杰自然是我关注的重点。于是我委托全国各地的学生帮助收集有关他的史料。
前不久,一学生给我传来了一份1909年的旧报纸,说上面的一张照片可能是曹廷杰的,但不能确定。因为照片的题名为《吉林曹彝卿观察肖像》。这个学生曾听我说过曹廷杰字彝卿,曾在吉林做官,为东北历史地理研究做出过杰出贡献,因此他感觉是曹廷杰。但他又疑心这个曹彝卿是一个姓曹名彝卿的人。因此他说他不能确定。我虽然比这个学生掌握的信息多些,知道曹廷杰曾任吉林劝业道道台,题名中的“观察”即道台的尊称,但我看了照片及其题名后,还是和那个学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如果这张照片真是曹廷杰的,那将是一个重大发现。这是目前为止首次发现曹廷杰照片,此照片有可能是曹廷杰唯一存世的一张照片,其价值不言而喻。我不能不对此照片的真假经行多方求证。
首先,我请枝江一中一位英语水平较高的老师对照片下面的拼音文字进行辨认。之所以请外语老师帮忙辨认,是我发现照片下面的那两行拼音文字,有的象汉语拼音,比如ting;其他几个单词都不象。那位外语老师看后告诉我,这里面有一个纯粹的英语单词expectant,是“未来的,有希望的”的意思。还有一个是英语单词His Excellency的缩写H.E,His Excellency是“阁下”的意思。另外几个是用英语字母拼的汉语的读音。他说这种做法在晚清较为常见,比如清华大学的拼音名Peking,Tsinghua,“清”的第一个字母便不是q。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这两行拼音文字是“曹廷杰阁下,候补道台”的意思。再查《曹廷杰年谱》,曹廷杰任后补道台是1905年8月份的事,当时吉林将军富俊保奏曹廷杰候补道台,经部议准,但未上任。他当时就任的是吉林知府。1908年1月,吉林将军又奏请将曹廷杰从知府晋升候补道员。直到1910年的9月20日,曹廷杰才又奉札署理吉林劝业道篆务,直到同年9月27日才正式就任吉林劝业道道台。而这份登载曹廷杰照片的旧报纸则是1909年出版的。二者可以互相印证。显然,这张照片是曹廷杰无疑。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但同姓同名又同字,还同官职同工作地的人绝对没有。
为稳妥起见,我把这张照片给枝江博物馆黄道华先生看了。他看后肯定地说,这应该是曹廷杰。因为黄老师曾于1984年专门采访过曹廷杰的两位宗亲,一位是时年77岁的曹启煌,一位是时年76岁的曹启法,他们都是曹廷杰的侄孙,不仅见过曹廷杰本人,而且在其膝下玩过,曹廷杰去世时,他们已分别九岁、八岁了。据曹启煌回忆:“三老爷喜欢带小梳子理胡须,胡须坠至胸前,上须常用小剪子剪,头上开顶,脑后披发,不长。他中等个子,很胖,但肚子不大,络腮胡子,白色,像恩格斯。红光满面,不气喘,不咳嗽,爱清洁。身穿马蹄袖长袍。为人谦虚,对任何人都很礼帽。很喜欢我们兄弟。”据曹启法回忆:“三老爷是个官像,胖脸,为人很晓义(枝江方言,谦虚之意)。原来有照片。”(黄道华《九十九洲》,1996年中国三峡出版社出版)。曹廷杰辞去劝业道道台回到枝江顾店高殿寺老家闲居是1913年的事。曹启煌、曹启法见到曹廷杰显然是1913年之后,虽然照片是1909年的,二者时间相距4年以上,并且照片是戴了帽子的,回忆中的形象是没戴帽子的。但我们仔细比较不难发现,二者的核心信息其实是一致的,胖脸、络腮胡子、长袍、谦和,这些在照片中同样有显现。
听了黄老师的介绍,看了他三十多年前写的调查记,我想到了曹廷杰的另一位亲人——鲜于景清,她是曹廷杰嫡亲的外孙,今天大家看到的曹廷杰墓碑上的碑文即出自她手。她出生时其外公已经去世,但她由外婆抚养,在外公家生活了十年。据她在后来的回忆录中讲,她外公的相片挂在堂屋正中,戴瓜皮帽,很慈祥,有学者风范。她看到的那张照片是不是就是我们目前发现的这张照片呢?于是我请她的儿子高源先生找她辨认。高源先生是远安县政协原副主席,负责文史工作。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我八年前出版的第一本文史著作《沮江随笔注译》便是与远安政协的合作,而远安方面负责这项工作的正是高源先生。此前我们并不相识,正是在这次合作的过程中,我知道了他是曹廷杰的后人,知道了他母亲曾见过曹廷杰的像片。没想到他曾外公的这张可能是唯一存世的照片八年后居然又由我发现,我自然就想到了请她母亲辨认。据高源先生讲,鲜于景清老人认真看了那张照片后诉他,她小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张照片!我们觉得她的这个判断是有道理的,第一,当时照照片不是像现在想照就照,其实当时中国根本就没有照相机,因此当时的照片都是外国人照的。即使是像曹廷杰这样的官府要员所照的照片也不可能很多。说到这照片,我们不能不说说登载这张照片的报纸。这张照片登载于1909年上海《大同报》第十卷第24期上。上海《大同报》创刊于1904年,是由上海广学会编辑并出版。上海广学会是英﹑美基督教新教传教士和外交人员、商人等在中国上海创立的一个出版机构,也就是说这份报纸有外国背景。因为编者和读者均有外国人,用英语字母拼汉人的名字就再正常不过了。这能从一个侧面进一步说明照片的真实性。第二,曹廷杰去世于1916年,并且1913年就回老家了,不具备再拍照片的条件。因此,鲜于景清老人说她当年看到的挂在曹家老屋厅堂中的那张照片就是我们今天发现的这张照片是完全有可能的。
曹廷杰信佛。这张照片的发现居然是在曹廷杰逝世刚过百年时,发现的居然是他60周岁的照片。百年,周甲,这些都是中国文化中的特别的时间,这不能不让我们相信,这些巧合之中似乎还有某种必然。
(责任编辑: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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